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Writer's pictureAndy Season

散文:他的故事

Updated: Jun 20, 2019

三年前,感情、學業兩失意的我獨自到偏僻小巷裡的酒吧,孤伶伶借酒消愁。一位年過三十的中年大叔冷不防的坐在我身旁,「請給我一杯威士忌。」 面容憔悴的大叔不到半分鐘便喝光了杯子裡的威士忌。 「再來一杯,龍舌蘭吧。」 這時候酒吧裡播著的是The Beatles的Here, There and Everywhere 「啊,是這首歌呢,真懷念。」帶著一點滄桑的老態,大叔突然望著我說。 「這是我和她的定情歌曲呢!」 「定情歌曲?」 「對。我為了追求她美麗的身影,在淺水灣日落的那一刻,拿起了木結他唱給她的。她應該很感動吧,雙眼泛著亮晶的淚光。」 奇怪的大叔突然說起深刻的陳年往事,醉醺醺的陷入了回憶之中,無聊的我坐在他身旁,靜靜聽著「他的故事」。

大叔名叫Thom,在大學念書時,是一個相當內向的人,沒有朋友,和家人關係也很疏遠。陪伴著少年Thom的,只有一隻黑貓,和音樂。Thom從小便熱愛著音樂。在那個黑膠唱片的年代,Thom收藏了Beatles, Rolling Stones, Velvet Underground, Elvis Presley, Don Mclean的所有唱片。後來受到Beatles在1969年屋頂演唱會 (Rooftop Concert)的影響,他拿起了結他,組了搖滾樂隊。 音樂,就是他的生命。

直至他遇上了她。

Thom有次在校園演出時,被一個嬌小清秀的女生搭訕。Thom當時在唱的是Radiohead的High and Dry。 「我很喜歡這首歌呢!」 女生身穿簡單的t-shirt、淺藍的牛仔短裙、手中拿著一本海明威的經典小說,給Thom一種恬靜文學少女的感覺。 「可是,這首歌可是Radiohead最庸俗的作品呢!」 Thom感覺自己被挑戰,作為一個音樂的「老行家」,竟然被一個小女生標榜為庸俗、沒品味。 「星期天有空嗎?」 「什麼?」 「上來我的家吧,我家裡有很多珍藏的黑膠。」

那個五月的每個週日,Thom和女生都會坐在廉價公寓的客廳沙發上,聽著緩緩轉動著的唱片。 指針在黑膠面上發出「嗞嗞」的雜聲。 他們聽著每段經典的旋律,閉上眼睛,輕輕地哼唱。 外面溫暖的陽光照射著他們依偎的身軀,女生靜悄悄地靠在Thom的肩膀。Thom的臉紅了,掌心熱得不斷出汗,卻還是提起了膽,握著那女生柔弱的玉手。

Thom和那女生的愛情就這樣平淡地開始。不論是上學、做兼職、樂隊排練,兩人都形影不離,身邊的人都取笑他們是模範的「老夫老妻」。 女生最喜歡靜靜坐在Thom的身旁,默默望著他努力、專心地彈奏結他,陶醉於音階裡;每一場Thom的演出,女生都會在場邊默默為他打氣;Thom的樂隊日漸走紅,年輕的女歌迷總會在演出後包圍著Thom,可是女生沒有吃醋;Thom為了音樂付出所有的時間和金錢,只能帶女生到快餐店慶祝情人節或生日,可是女生不介意,也從不怨言。

「I will be there and everywhere. Here, there and everywhere」 數年後,Thom在淺水灣沙灘彈唱著Here, There and everywhere,然後拿出廉價的戒指,向女生求婚。女生感動得哭了起來,兩人相擁在淺水灣的夕陽下。

Thom和女生婚後的生活都十分美滿幸福,美中不足是Thom一直以教結他為業,令女生的家人十分擔心,經常苦口婆心勸說Thom找一份收入穩定的正職。Thom因此受到壓力,犯上了抑鬱症,終日和玩音樂的朋友吸食大麻、喝酒解悶,只是不想回家看見妻子擔心的面容。他發現每次吸食大麻後,自己總能寫出一些特別迷幻、特別「High」的歌曲。那些歌曲甚至得到了電台主持的青睞,他的歌開始在電台上播放。這可是音樂人夢寐以求的啊!他開始依賴大麻及其他藥物,不斷追求刺激和靈感,困在迷幻、遲延、混亂的世界。 Thom已經不想再清醒了。

結果Thom和樂隊到台灣演出時,被警察截停下車;警號聲在他的耳邊肆意叫嚷,他暈眩地跌坐在地上,驚慌地抱著頭顫抖。人在異鄉的Thom,聽著不熟悉的語言,忽然想起家中的妻子,以及那些妻子靜靜地陪著他彈結他的單純日子。

警察從他們的車輛上搜出大麻和毒品。 樂隊被逼解散了、Thom被逼在台灣服刑、世人慢慢忘記了他的音樂、他的樂隊。

數年後回到香港,朋友和家人都刻意疏遠Thom。而受到長期服用藥物的影響,Thom手震得不能再彈奏心愛的結他。Thom從朋友口中更得知妻子和一位成熟穩重的男人再婚。 她已經忘記了他,他已經從她的世界消失了。

「我的世界倒塌了。人到四十,走完了一半的一生,到最後還是甚麼也沒有,枉過了大半生。」Thom聲音沙啞地說道。 聽完Thom的自白,酒吧的空氣好像凝結住一樣,我吞下最後一口啤酒,默不作聲的思考著。 「才不是呢。」我說道。「你才剛走完了一半的人生,還有剩餘的那一半可以好好享受。能夠重新開始,體驗「第二次人生」豈不是一件十分幸運的事?」話畢,我便拿出紙幣結賬,搭一下一臉茫然的Thom的肩膀,走出昏暗的酒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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